【二】
漂在海上,念星华只能等。他想,船已经漂到运输船和大轮船的航道,一定会有货船经过,把他救起。
天色渐暗,薄暮刚至,他看到有一艘大货轮经过,于是不停挥手,又把橙色的救生衣绑在鱼竿一头,左右挥舞,但那艘大轮船径直开走了。他和船都太渺小。
船上,只有一小锅白米粥和几十只活虾饵,一小瓶矿泉水。
在越来越冷的海面,没有半点星光。当海上最大的浪袭来时,他把伞状的锚从船上抛下去,让船头慢慢调转,抵挡三米高的浪花。如果是船身迎浪,那船很可能会翻过去。
他觉得非常疲惫,夜色降临。船上没有灯,没有任何亮光。夜晚的海漆黑一片。
海上风大,湿冷,他里面穿着一件短袖,中间一件保暖内衣,外面套着一件棉夹克。戴着一顶灰褐色的毛线帽,一直从头套到脖子,只露出脸和眼睛。帽子原本是冬天风大时用的,一直放在船上没有带上岸。
那顶帽子是妻子买给他的。
5月14日下午两点,岭前村,妻子刘瑞钦拨通念星华的电话,那头只有嘟嘟声,转到了语音信息。她想,一定是海上信号不好。
过去每天的下午三点,念星华抓完鱼,开船进港后,刘瑞钦都会到码头接过丈夫手里的鱼,拿到菜场卖。
一个小时后,刘瑞钦又打了几次电话,无人接听。她不安起来,开着电动车到南边的码头东张西望,没有丈夫和船的影子。
她又到北边码头,看到了丈夫早上拉去的四个客人,或许他们会晚些进港。她回了家,丈夫的电话依然不通。
四点。五点。六点。刘瑞钦打了十多通电话,丈夫没有回音。儿子说父亲在海上,或许信号不太好。再等等。村里的渔民从来不在海上过夜。
刘瑞钦坐不住了,她跑去海边,看看有没有丈夫的船。她站在码头,看到有一条船开进港口,靠近后,发现不是丈夫的船。
她四处寻找,去了丈夫可能去的地方。沿着海岸线,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。
她再次跑去北边码头,碰到钓鱼回来的客人,发现丈夫并没有和他们一起。她才知道,不久前丈夫在海上遇到大雾,和客人失去联系。客人以为念星华已经进港回家。
刘瑞钦预感不好,傍晚六点,她跑去边防派出所报警,找当地的海关,恳求他们出海找人。海关的船有雷达,搜索到痕迹的可能性更大。海关告诉她,需要上级批准才能开船出海。
晚上九点,海关定位念星华最后的位置是东庠岛附近,刘瑞钦决定雇三条船和一些村民,出海寻找丈夫。一直找到深夜十二点。
第二天上午八点左右,海关也派了三条快艇出去找人。寻人的快艇往东开到了牛山岛,往南到了东沙群岛附近的海域。无迹可寻。
刘瑞钦在家里等到天亮,凌晨四点多,她跑到码头,继续雇四条船找人。夜里十点。十一点。十二点。村民没有找到人。
一个渔民海钓时消失在太平洋上,消息很快像风一样刮遍了岭前村。念星华失去联系的第二天,从邻近的流水村传来两个渔民的死讯,那边有人通知刘瑞钦去辨认尸体,看看是不是丈夫念星华。
刘瑞钦去了,一看,不是丈夫。她记得丈夫穿的衣服。
搜寻了五天五夜,不见蛛丝马迹,刘瑞钦彻底绝望了。她冲到海边,望着黑洞洞的大海嚎啕大哭。
太平洋浩渺无边,在这里,即使一次最普通的旅行,也意味着某种冒险。